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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连仲：高考英语应实行社会化等级考试，教学要突出能力培养

澎湃新闻记者 程婷

“建议将学英语时间用于学习音体美”“学英语不如学音体美”“专家建议减少中小学课时英语可选修”“专家建议高考将外语改为选考”……近几年，从日常的各类教育论坛活动到全国两会，这类涉及英语教育考试改革的话题频频引发社会讨论。

当前的英语教育教学中还存在哪些问题？如何解决？高考英语（外语）考试改革怎么改？近日，澎湃新闻就这类比较受关注的问题对北京外国语大学教授、教育部义务教育和普通高中《英语课程标准》研制组兼修订组核心专家张连仲做了一次采访。

张连仲认为，英语已成为世界各国人用来表达情感、立场和观点的工具，学习英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但他同时指出，英语教育教学必须走出误区，“不能把外语搞得太高大上，太典雅、太窄，英语教与学中一定要有文化自信、民族自信、制度自信，不应将学习重点放在发音是否标准上。”

谈及高考英语考试改革，张连仲认为，应该推行社会化的等级考试，且应重点考察学生综合素质能力，并允许高校招生和社会用人机构对英语等级水平提出一定的要求。

高考英语考试改革怎么改？

今年全国两会期间，有关“学英语不如学音体美”的话题引发网友关注。

这一话题缘起于一段关于全国政协委员许进的视频报道。报道中，许进表示，90%以上的人在日常工作中用不到英语，让大家花费那么多时间，去学习一门工具性的知识，有点得不偿失，不如让孩子去学习音体美这种对身体对健康对成长有好处的知识。

事实上，早在去年全国两会期间，许进就提过类似的观点。他建议取消中小学英语主课地位，为素质教育“让路”。在许进看来，随着科技的发展，语言翻译服务类软件会越来越精准，能够解决很多交流障碍。他认为，音乐、体育和美术“三小科”等素质教育课程占比例偏低是当前各级学校面对的实际问题，若英语不再设置为必修主课，素质教育课时就有了增长的空间。

近年来，提出英语（外语）教育、考试改革的不仅是许进。教育部国际司原司长、中国驻美国大使馆原公使衔参赞岑建君去年曾在一次论坛活动中表示，在推广英语过程中不宜对所有学生都一样高标准，可将外语变成选修课，同时高考改革，将外语改为选考。

面对这些声音，张连仲向澎湃新闻强调：“英语已是一种国际通用语，据统计，全世界有约80%的人以英语为工作语言，且其中母语为英语的人占比很少。”在张连仲看来，英语已成为世界各国人用来表达情感、立场和观点的工具，学习英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但同时，张连仲指出，从测试学理论上说，测试学分为成果测试和水平测试两种类型，前者重能力测验，后者是技能娴熟度查验；而现在高考既要用来评价学校教学成果，又需要作为选拔性考试，肩负的东西太多了。

他认为，当前高考英语由于要考虑信度，而存在效度不够的问题，考试内容以及对学生的要求都比较浅，区分度不够。

“现在的英语高考试卷中阅读的比重加大了，这是一种进步的表现，但阅读篇章与教材篇章的丰富度、语言与文化的真切度、思维的挑战性还不够。”张连仲分析，“但另一方面，高考需要试题有所区分又不能太难，就比较难把握。如果英语变成等级测试，则这个问题可以得到解决。”

因此，张连仲比较赞成“将英语测试作为社会化考试”的观点。他认为，高考英语考试要改革，但不是将英语从教育中剔除，也不是要降低英语的地位，而是应让英语作为社会化等级考试，并允许学生在一定时间及节点内参加多次考试。

“如果英语采取等级考试，学生在高中阶段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选择不同层级的试卷，满足后续学习的不同需求。这样，英语的教与学都可以更多更活一些。”张连仲说，事实上，2017年起投入使用的新版高中英语教材已有一定层次的拓展，为的是不必让所有学生都“齐步走”。

同时，他强调，走等级考试有几个先决条件，即：等级考试本身要研究好，应是重点考查综合素质能力，不能靠突击就能获得高分；要给学生塑造自身英语能力的选择空间；等级划分要科学、等级考试之间的年度等值问题要解决好；可参考全国英语等级考试(PETS)的实施经验，要使等级考试获得社会的认可。另外，要允许不同高校根据自己的不同需求在招生中划定英语能力水平要求，允许社会用人机构也有一些英语水平要求。

英语教育存在哪些误区、如何改进？

除了英语高考改革外，张连仲在中小学英语教育教学改革方面，也有诸多思考。

张连仲指出，中国外语教学要纠正一个错误观点，即：认为发音越标准、越伦敦腔的英语越高级。他认为，把英语教得太高大上、太典雅、太窄，过于强调发音像母语者是英语教学中的一个最大误区。

“常有些人会做一些错误的引导，比如认为英国女王的演讲是学英语最好的材料。但其实英国人日常交流并不是这样的，你用这种英国女王式英语去跟英国人交流，英国人会觉得你很怪。”张连仲解释道。

“英语教与学当中，一定要有文化自信、民族自信、制度自信等，而不是用英美人的视角看本民族的文化、制度，认为什么都是英美的好。”张连仲强调，英语本质上是用来交流的，讲英语有点中国腔、有点中国的语言习惯在里面没关系，关键是要让学生培养起用英语去表达的意愿和能力，以及用英语去讲自己的历史、文化、故事的自信。

在张连仲看来，过往的英语教学中，正是因为很多英语老师喜欢揪着学生强调发音不对，导致学生不敢张嘴，甚至怀疑自己的学习能力，进而对英语学习失去感觉、失去信心和动力。

他还特别提到，英语教学下沉到小学阶段是好事，但其中有一个问题要关注。

“小学英语教育应该强调语感，让学生能听得懂、敢说。对小学生的学习要求过于专业化，追求一步到位、完美无误，这对很多普通孩子的成长十分有害，不但会影响他们的英语学习，还会影响他们自我认可和自信心。”张连仲认为，这个问题在中国外语界仍然存在，需要大力澄清。

张连仲指出，学英语不能光强调单词发音，讲英语时也不能一个一个单词往外蹦，而要重视语调、语流、逻辑、重音、轻读、弱化等这些表意的功能。

“中国在世界上的地位越来越重要了，我们要提高国际上话语权，就要提高学生英语表达的能力、设计话题的能力，更自信地对外进行沟通、交流。”张连仲说。

针对具体教学，张连仲指出，新版高中英语教材中，每个单元设计了难易程度不一样的两篇文章，第一篇文章相对基础、第二篇相对难，学生基础差点的高中可以重点讲第一篇，学生基础比较好的可以重点讲第二篇，并不是要求老师每篇都要讲的。

“英语教师要转变教材上所有内容都要讲的习惯，有所取舍地去教，给学生留一些自学的空间。”张连仲进一步说道。

他一再强调，教学上老师不要强调死记单词，要结合短语、句子来记。同时，英语作文写作，不能一味强调写作技巧，而应该更多关注作文的内容与意义，通过写作来考查和提升学生的思维能力、表达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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